13年了,從《穿著Prada的惡魔》上映以來,我已經夢想著要去時裝週13年了。而歷經一趟19天煎煮油炸的洗禮,再聽見「時裝週」這三個字,我只剩反胃。
↑加上商借的衣服鞋子,編輯一個人就從家裡拉了近100公斤的行李出門。想入時尙這行的條件是什麼?大概就是先練好臂肌吧。
「我想要去時裝週。」(握小拳頭)
2019年5月,當了一年freelancer、已經閒雲野鶴到實在太無聊的我,帶著極高的修為、親切的微笑,快樂的踏進了Wazaiii編輯部。
面試的時候主編李瑜問我:「你為什麼想來Wazaiii?」「因為想去時裝週。」我幾乎是想都沒想、膝跳反射般地說出這個答案。主編笑了,而我現在才懂,在那一笑之間,是多少的痛苦、折磨、委屈與無奈。
進Wazaiii三週。我問主編:「你那時候說怕我從無業遊民進到這個太瘋狂的編輯部,會不太習慣,你覺得我有不習慣嗎?」「我覺得你適應的滿好的。」主編答道。我也覺得我適應得滿好的,所以在接下來的三個月內,連續6位編輯部同事離職,工作量暴增成兩倍、三倍、四倍的時候,我都還是快樂的繼續做著自己(加別人)的工作,全台北市的每一個角落都成了我的行動辦公桌,朋友們開始在限時動態上發一種照片叫:「學娜娜帶筆電在酒吧工作。」
↑編輯這種生物,站著躺著蹲著跪著都可以工作。
「機票先不刷,有一個人不去了。」
2019年7月,屁顛顛跟在主編身旁的我覺得,只要一步一步來,事情總有做完的一天;只要有主編在,天就不會塌,反正塌下來也是先砸到她。直到時裝週機票要刷下去的前一刻,一通來自副總的電話罕見地打進了我的分機:「機票先不要刷,有一個人不去了。」
後面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就是那個在主編宣布休長假之際,後面醜哭的「一朵之花的誕生」。我當然不只哭那三分鐘,我哭了三天三夜,畢竟看著上一次的時裝週主編工作日誌,我不知道要怎麼一個人撐完這趟橫跨米蘭、巴黎,為期19天、動員9人的「闖天關」任務,不知道要怎麼在已經給出所有努力的情況下,再給出更多。
2019年8月,主編休假了,我徹底成為一具行屍走肉的空殼。時裝週像一輛高速前進的列車,你的家人、朋友、生活和自己,就是蓋在軌道上的平和小村落,等著被輾過。
叮!叮!咚~噹~
2019年9月,出發時裝週。
「我們明天的行程是什麼?」歐洲小隊問。
「你們明天的行程是什麼?」台灣小隊問。
「明天第一套、第二套跟第三套的衣服是什麼?」經紀人問。
「髮型是什麼?妝是什麼?鞋子是什麼?」
「夏姿的公關你聯絡了嗎?我拉一個群組,你們進去討論影片。」
「小隊闖天關的影片你拍了嗎?我們要開天窗了!」之寶聽起來很可憐。
「攝影師的照片給了嗎?」
「源元是不是還沒交插畫?」
「你進去看秀了嗎?訪到名人了嗎?現場有什麼特別的?照片快傳來,現在!」
每天從睜眼的那一刻起,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聯絡當地辦秀公關、聯絡台灣服裝商借的品牌、安排團隊裡每個人的分工、行程、交通、要照片、要檔案、傳檔案、發限時動態。「叮!」、「叮!」、「咚咚」、「噹~」,各種群組訊息的通知鈴聲,就是我時裝週期間24小時的循環播放歌單。
↑麥克風牌(簡稱「麥牌」)是編輯在時裝週上最重要、必須用生命守護的吃飯工具。
↑可是到米蘭的第二天我就把麥牌弄斷了,老闆在電話的另一端直接理智線斷裂。
我仙女來著,起床的瞬間就這麼美
事情來得速度比你的呼吸還快,沒有一秒可以鬆懈,小便的時候會有團隊成員在門外大喊:「開airdrop,我現在就要那個檔案!」大號的時候老闆會堅持要即刻電話會議,後來我每天都會帶著耳機進廁所,這樣才能一邊concall一邊處理螢幕上的事務,但我一直疑惑,難道電話中老闆都不會聽到噗通噗通的聲音嗎?
之花終於懂了,時裝週期間你要活得像個仙女一樣,不用吃飯,不用睡覺,不用化妝、不用如廁,你不需要任何時間來維持生而為人的基本機能,一睜眼就要能美美的出現在鏡頭前。
你為什麼要浪費我的十秒鐘?
某天在一如往常、極為緊繃的趕秀路上,我的手機響起了陌生的電話號碼。已經很習慣被各國公關通緝、錯過一通電話可能就會錯過一場秀的我,毫無防備的接起了電話。「喂?喂?hello?」等待了約十秒鐘,電話那頭完全沒有聲音,我把手機移到眼前,想檢查一下通話秒數,這時我才發現這不是一通電話,這是一通視訊,畫面上是一個陌生男子,一手拿著手機由下往上仰拍,另一手握著自己的X,正貪婪地上下滑動。
我崩潰了,當下直接崩潰。「時裝週已經這麼忙!這個人為什麼還要浪費我十秒鐘的時間看他打手槍!!!」「武傳樂,你崩潰的點好奇怪。」余惟似乎覺得我應該把重點放在幼小受創的心靈上,而不是那逝去的十秒鐘。
闖蕩江湖,就賭你敢不敢
從主編開始休假之後,我身兼自己的主管跟自己的助理,向上扛責任,向下管打雜。
還記得時裝週出發前兩天,我走進老闆辦公室,關上門,語重心長的對她說:「我覺得自己好像被推到了一個我還沒準備好的位置上。」「你不需要等到自己準備好。」老闆的回答出乎我意料。「因為人生的機會是會跑掉的,你永遠有機會給自己時間慢慢準備,但機會只有一次,機會不會等你。」老闆說道。
如果是Wazaiii的忠實讀者應該知道,這就是那位傳說中的「惡魔老闆」。在這段日子裡我的確承受了身體跟心靈的極大煎熬,但我人生中也從來沒有人用這種速度推我前進過,從來沒有人給我那麼大的空間去發揮過。身為一個還算可以用學歷混混江湖的「高材生」,過去我總是一練再練、做了100次模擬考才敢上戰場,但原來出了社會不是這樣,出了社會,除了靠實力、靠努力,根本就是在比誰的膽子大。
所有追夢的人,都是玩很大的賭徒。
雖然我常常發一些崩潰的工作紀錄,但還是覺得自己是非常幸運的,因為我在夢想的路上匍匐前進,也在同樣一條路上親手捧著自己的心碎(還是有一些我不能寫出來的事情,你們就不要問了)(觀眾:沒有人要問)。如果你也對未來充滿著不確定感,那只要知道一件事:你永遠選不出「對的那條路」,只能邊走邊摔、屢敗屢戰,而這一路上,大概都會有那麼一群Wazaiii編輯部新鮮的肝、熱血的魂,陪大家一起奮戰。
Editor / 責任編輯:武傳樂
◎Photo Via:Wazaii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