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走進一家時尚精品店，它賣你什麼？
「產品啊！」你說。然後覺得我問得莫名其妙。
不只產品。
時尚精品業，是一種「寂寞產業」。
這個產業靠著一群優渥富裕的人在支撐，而能否捉住這群人的心，便成為了營運成敗的關鍵。舉個例吧！每一季的起始，在新貨剛抵店時，這個行業普遍會舉辦一種叫做「VIP獨家鑑賞」的活動。可能是和貴賓們有個下午茶之約或夜晚雞尾酒會，大家在和樂的社交氣氛中，一邊暢飲香檳，一邊預覽新一季的所有商品。早人一步搶先擁有的優越感和私密服務的尊榮感，往往讓貴客們相當開心，心情愉悅便反應到銷售成果，業主和顧客雙贏，皆大歡喜。
我曾經在某一場這樣的活動中，看到一個畫面：
頭髮吹整得高高的貴婦正在攬鏡自照試一整套衣服，周遭圍了一群人，有商品經理為她講述新一季的設計靈感；有她熟識的銷售小姐忙著跟她聊天，並不忘誇鏡中她有多好看；有長相帥氣穿得筆挺的服務生為她送來鵝肝醬小點心；有人悄悄的幫忙收走她喝一半的氣泡礦泉水，並補上一杯Cosmopolitan；有採購助理認真的寫下她的訂貨需求，並且忙碌的查詢全球如何調轉貨……。
我站在人群外，看著一個熱鬧的場景，欽佩又羨慕明星銷售員甜美又親切的招呼方式。空氣中響著銀鈴般的笑聲，一陣又一陣，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意，氣氛和樂又熱絡……。
可是，我卻覺得這個情景，好寂寞。
我不認識她，並不知道她的背景，沒辦法知道她是否全心全意的沉浸在這歡樂中。但我知道一個美好的下午可以讀小說，可以看電影，可以為先生、孩子準備一頓溫馨晚餐，當然，也可以被銀鈴般的笑聲包圍。言語中盡是高段的誇獎與恭維，但卻只是很浮面的社交語言……
在這麼美好的下午之前，她有沒有可能想念出國讀書的孩子而發慌？可能剛得知自己的丈夫欺騙了她？有沒有可能，參加了婦女會、母姐會、官夫人聯誼會，卻找不到一個傾吐心事的人？
於是，精品業者可以給她聆聽的耳朵，可以給她讚美的話語，可以給她美麗的外貌，可以給她一個美好的下午，讓她忘卻人生還有許多不堪。
這是一種愛與關懷？一種治療寂寞的藥物？亦或，只是一場獲利遊戲？
我竟分辨不出來。
消費對很多人來說能帶來滿足，滿足感也許可以擊潰寂寞帶來的失落，但那種滿足感總有個時效性，一件精緻的洋裝大概可以撐三天；一個時髦的手袋大概可以撐一週；一顆純淨無瑕、完美車工的寶石，能夠撐多久呢？
你說時尚精品店賣的是產品，我說不只，還有陪伴。
我待在這寂寞產業，冷眼看著一天天接連上演的寂寞劇碼，突然覺得，也被感染了那份寂寞。
◎Photo Via：達志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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