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Dior 2020早春一篇秀評太不公道,它值得一篇碩士論文。會這樣講絕對不是因為Dior 2020早春四月就走完了,Wazaiii編輯六月才端出這篇文章,而是想真正了解Maria Grazia Chiuri這次勞師動眾、遠赴北非摩洛哥辦秀的緣由,你很快就會發現,早春的每一個環節都像是一縷絲線,長長一拉,才發現絲線之後是一整件華美的金縷衣裳。
在伸展台上,我們時常看到設計師們受到不同時代與文化的啟發,因而有了「民俗風」、「嘻皮風」、「復古風」等系列,而這一次的Dior很顯然就是「非洲風」。可是Maria Grazia Chiuri要的不是歐洲伸展台上的一點「非洲style」,她要整個非洲,所以她把整個Dior搬來了非洲。
↑Dior 2020早春系列遠赴摩洛哥馬拉喀什舉辦。
在這個「文化挪用」、「文化剽竊」相對敏感的時代,Maria Grazia Chiuri如何優雅的做到時尚界的政治正確?且看這位女力當家的藝術總監,為我們帶來這場精彩的「歐洲老牌時裝屋與非洲新興時尚力」的面對面交流。
一本圖騰書,開啟一季Dior
Dior 2020早春系列的概念起源,取自人類學家Anne Grosfilley的這本《非洲蠟染紡織African Wax Print Textiles》。翻開此書,厚厚一本圖集、一頁頁複雜滿版的印花圖騰,難道這就是非洲版的隆美窗簾目錄?等等,可別小看了此書作者。Anne Grosfilley是非洲紡織品與時尚的專家,也是蠟染布料的世界權威,她攤開一張布料,彷彿攤開一張文化的族譜,每一種圖樣都有其特殊之處,跟著Anne Grosfilley深入了解之後便發現,原來非洲「蠟染」比想像中更調皮有趣!
↑翻開Anne Grosfilley所著的《非洲蠟染紡織》,厚厚一本書,滿是非洲傳統圖騰樣式,及其背後之文化意義。
對非洲的婦女來說,布料的圖紋不只是顏料與經緯紗這麼簡單,這還是她們藏在市井小巷間,一種極為通俗又獨特的語言。這些布料的圖樣一開始代表神聖的宗教寓意,後來工坊的設計師開始為布料創造出自己的「身份證號碼」。阿比讓的婦女只要看到布料上的圖樣設計,她們就會知道這代表的是「隨你到天涯海角」、「男人都是不知好歹的生物」還是「錢跟男人,通通留不住」。這種很像現在網紅打卡店的飲料命名方式,就是非洲婦女每天真實上演的「傳紙條、聊八卦」!
↑非洲傳統布料的圖樣一開始代表神聖的宗教寓意,後來逐漸成為當地婦女傳遞訊息的方式之一。
印花圖騰「Dior化」
因為一本《非洲蠟染紡織》,Dior終於回到了首位繼任設計師聖羅蘭Saint Laurent先生生前最喜愛的地方—馬拉喀什。Maria Grazia Chiuri不僅把整個Dior團隊、模特兒、藝人明星、媒體⋯⋯全都請到了摩洛哥,連本季的布料、印花、設計師全都來自非洲當地工藝團隊。113套具有強烈異域風情的Dior 2020早春服裝,映著水面的冉冉燭火,在馬拉喀什的「巴迪皇宮」登場。
↑Dior 2020早春服裝,映著水面的冉冉燭火,在馬拉喀什的「巴迪皇宮」登場。
Dior的這113套服裝,如果你邊看腦中也邊浮現這樣的疑問:「為什麼每一套服裝明明都非常「非洲」,卻又和我們在當地市集上看到的布料,都不太一樣呢?」原來,這些「印花蠟染面料」雖然100%源自非洲製造生產,但在Dior與西非布料老牌「Uniwax」的合作過程中,雙方倒是在布料的「顏色」上動了點手腳,讓其跳脫出傳統的染色思維。
過去當地的布坊大都會為布料染上極其鮮艷的色彩,並大量使用「黃藍」、「紅紫」這類對比色來突顯圖紋設計。然而這次Uniwax特地為Dior重新染上明度較低的「大地色系」,像是棕色、赭色、卡其色等。因此即便圖案花紋一樣、配色方式一樣,觀者也能輕易感受到Dior 2020早春系列獨有的特色與調性。
↑Dior 2020早春的布料印花,取自西非布料品牌Uniwax過去30年來珍貴的歷史資料庫。
位居象牙海岸的阿比讓Abidjan的蠟染布料設計品牌Uniwax,是現今支持並生產非洲時尚的傑出企業之一,這次會受到Dior的青睞,不僅因為Uniwax是全球少數還在以機械雕塑手工製作蠟染布料的品牌,或許Maria Grazia Chiuri更看重的,是它在保存了珍貴技術的同時,也保存了非洲的創意與文化。
↑Dior與西非蠟染布料設計品牌Uniwax合作,開發、生產2020早春系列的布料與印花。
↑Uniwax為Dior染上明度較低的「大地色系」染料之外,也特別開發了高級棉質面料,並於布緣特別標示產地來源題字:「UNIWAX SPECIAL EDITION CHRISTIAN DIOR」。
Dior Bar Jacket:從1947到2019
除了與非洲紡織專家、非洲蠟染布坊合作,本次Dior2020早春系列也與兩位非裔女性設計師Grace Wales Bonner、Mickalene Thomas合作,讓她們用源自非洲土地、血緣的文化與技法,重新演繹Dior的經典「Bar Jacket」。
↑Dior 2020早春系列與Grace Wales Bonner、Mickalene Thomas合作,為經典的「Bar Jacket」賦予嶄新樣貌。
Grace Wales Bonner擁有英國與牙買加血統,畢業於倫敦中央聖馬丁藝術與設計學院,2016年以男裝作品奪下第三屆LVMH時尚大獎的冠軍。除了是一位女性、非裔、設計出「讓女生都想穿的男裝」之設計師,Grace Wales Bonner的作品中更時常可見其對非洲文化的探索。
↑Grace Wales Bonner為Bar Jacket嘗試了許多針織、刺繡等工藝技法。
↑Grace Wales Bonner運用「加勒比鉤織」和刺繡工藝詮釋Dior的經典「Bar Jacket」。
↑由Grace Wales Bonner所設計的Dior Bar Jacket,以手工編織的真絲與酒椰葉纖維為素材,將鮮豔熱烈的色彩融於優雅的黑色之中。
Mickalene Thomas是這次與Dior合作的另一位美國非裔藝術家。她作品中的主角大多是黑人女性,其拼貼畫多以亮麗、閃耀的色彩為主,並時常藉由藝術創作,對社會規範和先入為主的「美」提出挑戰,引發觀者反思自己的身分認同、性別與膚色。
↑美國非裔藝術家Mickalene Thomas,受到如安格爾、馬內等歐洲藝術巨匠的薰陶,創作出彩色拼貼畫,並透過作品來豐富女性的多元性。
↑2020早春時裝系列裡,Mickalene Thomas不僅重新演繹了Dior的Bar Jacket,也為當時總體被稱為「New Look」的裙子與帽子帶來新的樣貌。
藉由Grace Wales Bonner及Mickalene Thomas之手,Dior的「Bar Jacket」有了不同的活力。「我希望這次合作能讓大家看見:同一種符碼,也可以有不同的轉譯。」Maria Grazia Chiuri講的不只是服裝,更是講女性的「共通點」(Common Ground)。現在,我們終於可以看懂Dior 2020早春官方聲明稿上的第一句話:「在一個共同的基礎下,可以引發女性在面對一個問題上,有這無數種細微相異的變異。」
Maria Grazia Chiuri一舉擊敗過往的自己
這並不是Maria Grazia Chiuri第一次取材自非洲文化。2015年Maria Grazia Chiuri還在Valentino時,就曾和搭檔Pierpaolo Piccioli用時尚來反應當時非洲難民的國際議題,交出一系列溫柔與強悍並存的Valentino 2016春夏系列。只是這一回Dior的2020早春,已經將「文化取材」提升至全新的境界,把文化的主語權和世界的鎂光燈,都以最具誠意的方式交付非洲。姑且不論設計,單就眼界與格局來看,Maria Grazia Chiuri不停在超越一位服裝設計師的份內之責,她掀起了一整個世代,從歐洲到非洲的職場女性地位與意識革命,Maria Grazia Chiuri挑戰著世界,也超越過去的自己。
↑在會場裝飾擺設方面,Maria Grazia Chiuri與推廣傳統摩洛哥部落女性的手工藝Sumano協會合作,專門製作此次陶瓷器具上的畫作、紡織藝術與植物性染色工藝等。
↑Sumano特別打造了手繪陶瓷器皿、靠枕織品與純手繪編織的歌劇大衣外套。
↑透過這次Dior與Sumano協會的合作,世人得以認識「逆向漂染」這項可回溯到西元前6000年的原始工藝,不僅發揚了非洲的古老文化技藝,也為當地婦女帶來更多工作機會。
感謝Maria Grazia Chiuri,我們得以跟著Dior 2020早春系列,來一趟濃濃異域風情的摩洛哥之旅。Marc Bohan的叢林輪廓,或非洲雄獅的印花絲巾,曠野上栩栩如生的動物寓言,伴隨著對種族、性別、文化、地域的探討,一起交織成伸展台上目不暇給的複雜圖騰樣式。無論是對全球螢幕前的觀眾,或是對品牌及設計師本人而言,Dior 2020早春系列,都是一次相當特殊的北非巡禮,力道的餘韻讓人久久無法忘懷。
Editor / 責任編輯:Lovina Wazowski
◎Photo Via:Di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