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是個與書為伍的男人吧?」
下筆前環顧四周,在我身處的工作室裡,有個當初我設計的整面雜誌牆,而現在整個空間除了服裝之外只剩下成堆的書和雜誌,其實寫這個題目的時候我有點苦惱,因為聽到了“Reading List”這個英文單字,我的腦子裡就像失控的電腦畫面一樣浮現了浩瀚無盡的書名,回到家裡,望著書櫃上珍藏的書籍發呆,而倉庫裡還有好幾個搬家後尚未拆封的紙箱,裡面擺放的是我自己過去出版過的創作,還有總編輯時代十多年來的雜誌樣本,至今仍捨不得丟棄。
我知道網路時代的今天,看書和雜誌的年輕人越來越少了,可是對我們這些在90年代恣意青春的老人們來說,還是喜歡紙本的溫度,記得我小學時代,每天都會帶一本《福爾摩斯》到學校,和喜歡《亞森羅蘋》的同學爭論誰比較聰明?高中時代,隔壁的女同學人手一本 《non-no》,好像一個月沒讀上它便擔心面目可憎。我開始回想自己最愉快的時光,其實就是起床後拎著一本喜歡的書坐到書桌前,配著黑咖啡和Oscar Peterson搖擺爵士鋼琴聲的早晨。於是我想通了,只要推薦會讓我心情愉悅的書單不就好了嗎?
我說過我是伊夫聖羅蘭大師的信徒,我深信他說的「時尚易逝,風格永存。」 (Fashions fade, style is eternal.)於是每當工作靈感枯竭的時候,我就會翻翻Mancinelli Antonio著作的《Fashion Box:The Immortal Icons of Style》。它就像一本關於時尚的時空膠囊,封存了從以前到現代四百多個烙印在人們心底深處的畫面,身著黑色小洋裝的奧黛麗赫本、灑脫白襯衫示人的搖滾詩人派蒂史密斯、天生性感的夢露女神、前法國第一夫人卡拉布魯妮等等,她們所創造的穿著風格像是經典,書中分析了十六種經典的衣著,當年的革新卻是我們今日渴望追尋的復古,比起介紹下一季流行的時尚雜誌,我更偏愛這本時空膠囊給予我的靈感。
如果你是個時尚迷,或者跟我一樣在這個圈子工作,那麼你一定聽過《Grace: A Memoir》 這本書,中文名字俗得鏗鏘有力,叫做《我就是時尚》 。大多數人都聽過惡魔總編輯安娜溫圖,可是我對與她長年共事的葛蕾絲柯丁頓(Grace Coddington)更有興趣,身為《VOGUE》 美國版創意總監,葛蕾絲的回憶錄就像一部帶著我穿越的長篇時尚電影,一個由時尚雜誌得到啟蒙的鄉下少女,因為巨變從絢爛舞台上的模特兒成了時尚的幕後推手,書中窺見了當代服裝設計大師、攝影師與模特兒們的另一個面貌,除了文字之外,還收錄了六十八幀葛麗絲與攝影大師們合作的平面作品,以及她自己充滿時尚味的鋼筆速寫與水彩插畫,那更是經典。我必須承認看這本書的時候壓力比較沈重,因為它讓我不斷憶起擔任總編輯時,與美術總監及主編們相處的點點滴滴,卻依舊讀得欲罷不能,時尚就是這麼令人又愛又恨,不是嗎?
而開始寫財報時,我則會把每一期的《WWD JAPAN》拿起來好好閱讀,這是以前住在東京時就養成的習慣。1919年創立於美國的《WWD》(《女裝日報》; Women’s Wear Daily),最早是以日報的方式提供時尚業界所需要的理性資訊,除了流行趨勢外,也包含了設計師動向、產業動態、品牌經營戰略甚至財報分析等等,儼然就是時尚圈的《商業週刊》,因為紙本媒體的式微,即便後來的WWD改以週刊及線上媒體為主軸,我仍舊喜歡閱讀紙張形式出版的《WWD JAPAN》。1979年創刊,作為日本版的《WWD》,分析了更多更貼近自己世界,關於亞洲時裝產業的觀點,對我而言實在重要,或許很多人不知道,造型師、總編輯的身份之外,我過去還肩負著一間出版社的命脈,現在也還是公司的老闆,在編輯台,我可以拿著葛蕾絲的作品和美術總監口沫橫飛地討論著創作,不過要是和集團老闆或財務長見面之前,我則必須暫時把感性的開關關上,學著用理性的靈魂說話,那麼《WWD JAPAN》上面得到的知識,便是我的智庫和軍師,是我不帶感情的救贖。
當然,閱讀不見得只有文字,如果你和我一樣對時尚影像狂熱,那麼我珍藏的其中一本攝影集,Mario Testino的《Sir》,你或許也會有興趣。你一定看過Mario的作品只是不知道罷了,Kate Moss、Emma Watson、黛安娜王妃不少膾炙人口的照片都出自他的快門之下,Mario Testino是當代最有影響力的攝影大師之一,三十多年來他的作品遍佈世界各地,這本書收錄了這些年超過三百張男性名人的風格照片,已故的大衛鮑伊、貝克漢、布萊德彼特、喬治克隆尼...都在其中,我愛他拍攝人物所彰顯的背後生命力,他拍出了靈魂真實的面貌,沒有任何裝束。
網路和社群媒體發達的今日,訊息量變得無比巨大,來得又快又廣,可是,我仍舊喜愛閱讀時碰到紙張溫度的觸感,那種既深厚又帶有感情的溫度,永遠不是零碎片段的手機螢幕畫面所可以取代的。
◎Photo Via:Yougun Lee 李佑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