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5月21日,一位罹患淋巴瘤的病人去世了,她在自己的遺書上寫著:「當你讀到這兒的時候我已經走了,遺憾的是,就算臨死前我對生命依舊沒有一絲渴望,即使有了這麼多朋友,即使事業蒸蒸日上,但在這個虛無的世界裡,我的內心感到無比空虛,並對所有事物都感到無聊。你可能會說無聊至死聽起來很荒謬,可是確實如此。」
↑Candy Darling在生命的最後階段,找來攝影師朋友Peter Hujar拍下這張《Candy Darling on Her Deathbed》照片,後來這張照片被紐約MoMA博物館收藏。
彷彿知道自己來日不長,這位患者在最後一次接受手術之前,脫去醫院的服裝,化上最美的妝,找來攝影師朋友,希望能在意識清楚的情況留下紀念。後來這張名為《Candy Darling on Her Deathbed》的照片,被紐約MoMA博物館所收藏,而她正是今天的主角:Candy Darling。
「我不是一個真正的女人,對真正的性別也不感興趣,我只是對成為女人以及我的資格感興趣。」
Candy Darling的童年
出生於1944年11月24日,Candy Darling本名James Lawrence Slattery,母親是一名圖書推銷員,父親則是一名酒精中毒者。兩人離異後,母親帶著James搬去長島,但她不知道疏離的家庭關係,讓年幼的孩子產生缺乏關愛的童年,甚至高中時還被無情的欺負,導致他16歲時決定退學。
1961年,James開始注意到自己與其他男孩有點不同,擁有纖細的軀幹、細長的睫毛、蒼白的皮膚和紅色的嘴唇,還很喜歡化妝跟打扮自己。不過當時穿著女性服裝走在街上是違法的,鄰居甚至以「不男不女(he-she thing)」來嘲笑他,但這些都沒有阻止James追求自我的選擇。在自傳中,James表示自己從當地兒童鞋店的推銷員那裡了解到了「性的奧秘」,並且跟母親坦白穿著變裝的傾向,還經常光顧當地一家名為The Hayloft的同性戀酒吧,過著糜爛的生活。
「沒人愛我或需要我,但有天我將會成為電影明星,富裕、名聲都會跟著來。」
Candy Darling的崛起
60年代的某個夏天,James決定離開保守的家鄉,開始尋找自己的明星夢,如同所有對大都會懷抱憧憬的女孩,他來到紐約曼哈頓。為了揮別過去,他先將自己改名為「Hope Slattery」,這是一個著名百老匯女演員的名字,因為喜愛吃糖果,就又改成「Candy Dahl」與「Candy Cane」,後來一個朋友經常稱她為Darling,於是最後就成了Candy Darling。往後Candy Darling開始在曼哈頓的同性戀酒吧工作,領到工資就去找秘密醫生打女性激素進行變性。某天在派對上遇見Jeremiah Newton,兩個人一拍即合,成了朋友和室友,並一起生活在布魯克林區,那時候他才剛滿20歲。
↑Candy Darling在Andy Warhol的賞識下,進入他旗下的「Superstar」工作。事實上Superstar就是一群變裝皇后,Andy Warhol會帶領他們出席華麗的派對,或是將之推薦為演員。
1967年是她人生有了戲劇轉變的一年。某天Candy一如往常的到The Tenth of Always酒吧當舞女,剛下班的當紅藝術家Andy Warhol和搖滾樂手Lou Reed到店裡消費,兩人都被舞台上耀眼的Candy給吸引,Andy Warhol立刻問她有沒有興趣加入他旗下「Superstar」的行列。事實上,所謂的Superstar,其實就是Andy Warhol所圈養的變裝皇后,他們可以在著名的「工廠(The Factory)」自由創作,Andy也會帶領他們出席華麗的派對,或是將之推薦為演員,這對於一心想成名的Candy來說,絕對是上天給予的恩賜。
↑Candy Darling在Andy Warhol的操作下很快便獲得演出機會,而真正讓她在大眾心裡留下印象的,則是Andy Warhol執導的《女人解放(Women in Revolt)》。
很快的,Candy Darling在Andy的操作下立刻獲得出演機會,那是一齣由Jack Curtis創作的劇本《Glamour, Glory and Gold》,緊接著又參與電影《肉(Flesh)》演出,而讓她名留千史的,則是Andy Warhol執導的《女人解放(Women in Revolt)》。電影裡有三個女主角,分別是三個男扮女裝的演員:Candy Darling、Jackie Curtis,還有Holly Woodlawn,分別飾演處於不同「解放」程度與階段的女人。從此以後,Candy Darling一躍而成Warhol工廠裡的核心人物,夜夜笙歌、萬人簇擁,似乎人生正往她想要的方向前進中。
「以前在醫院裡想住單人房,非得很有錢才有辦法,但現在只要你是變裝皇后就行了。只要是變裝皇后,院方就會把你與其他病人隔離,但也許現在這個病房已容納不下了。」—Andy Warhol
Candy Darling的謝幕
《Candy Says》
Candy says I've come to hate my body
(Candy說我開始憎恨自己的身體)
And all that it requires in this world
(以及它在這世界上需要的所有東西)
Candy says I'd like to know completely
(Candy說我想徹底了解一切)
What others so discreetly talk about
(其他人到底在背後偷偷的說些什麼)
人生如戲,但人生卻比戲劇更加殘酷,一切美好的光景背後滿是瘡痍。雖然身分是Andy Warhol的「Superstar」,但Candy從未領過工資,因為Andy認為附加的光環與眾人的注目禮,就是最棒的薪水。所以就算Candy當時氣勢如虹,卻得在晚上接客陪睡換取生活費用,在Candy的日記中她寫著:「我覺得我住在監獄裡。」、「我一輩子都不能游泳、探親、找工作和男朋友。」如果她真的快樂,那麼Lou Reed為她量身撰寫的《Candy Says》內容就不會是這麼孤寂。
↑即便當時的Candy Darling已經是Warhol工廠裡的核心人物,實則未領過一分工資,讓她每天只能倚靠接客陪睡來換取生活費。
29歲那年,她發現自己腹部有顆腫塊,還笑著跟朋友說自己終於懷孕了,但那正是因為長期施打未經合格賀爾蒙導致的癌細胞。手術前,Candy Darling請Peter Hujar幫他拍照,而那張照片後來也成為樂團 Antony and the Johnsons《I Am A Bird Now》的專輯封面。逝世後,Candy的骨灰交給了摯友Jeremiah Newton處理,葬在Newton母親旁邊。
如果Candy Darling出生在40年後的今天,她會不會比較快樂呢?我想那是肯定的,至少現在的醫學科技發達,而且社會與時尚圈對變性、同性戀者的接受度也充滿包容。而Candy Darling所留下最偉大的刺激,是追求自我的顛覆,她在那個崎嶇的年代,用自己的方式活出了光彩而炫麗的人生,那是無可取代的回憶。或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位Candy Darling,她代表了我們想成為卻不能成為的角色,端看你是如何看待她的存在。深埋?還是接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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