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片特輯：讓人腸胃緊繃的攻擊性藝術

寫在前面，鬼怪，恐怖電影

怪物是真實的，鬼魂也是真實的。他們住在我們心中，有時候，他們會贏。

當代恐怖小說大師 Stephen King 史蒂芬金說得實在，大概每個小朋友都有害怕半夜上廁所的經驗，走廊那無盡的黑，黑夜中各種聲響的風聲鶴唳，讓我們對活動在其中的魑魅魍魎有著無盡想像，而正是這想像，造就深層的恐懼。不過這是史蒂芬金話的一半，另一半是，當心魔與邪念戰勝了我們，我們就會變成害人的鬼怪。其實，我們都是被嚇大的。如果沒有那些鬼故事、上一輩流傳下來的民間故事，以及大螢幕上的恐怖電影，小時候的我們說不定不會這麼害怕。

恐怖電影是一門嚇人的藝術。音效與鏡頭的運用帶領我們深入並且準備好等等可能要被嚇，比如說音樂忽然變可怕了，或是鏡頭忽然對著一個不合理的地方，而要是導演故意要嚇你，他就會不按牌理，不按照節奏，忽然把東西關掉，把東西弄到地上，或是把東西放出來。

↑1980經典恐怖片《鬼店》。

恐怖電影的發展是關於一種電影語彙的形成，在觀眾身上則是對於電影劇情有所期待的養成，而由於電影發展已久，自然就會有電影想要打破傳統恐怖電影的架構，比如說1996年的經典恐怖片《驚聲尖叫》，雖然它一點也不恐怖，但是在當時它玩弄了大家對恐怖電影的既有印象。

60年前的今天，希區考克的黑白驚悚片《Psycho》（驚魂記）在美國首映，留下了經典的尖銳配樂、浴室刺殺場景，以及故弄玄虛的說故事方式，雖然這部片今天看來是一點也不恐怖，像在浴室被殺的女子有如神功護體，被砍數刀不濺血，背後被插一刀從牆上滑下也不見血跡，只有血從手部緩緩流出，看起來比較像被嚇死的，但《驚魂記》用在當時是非常超前的手法表現，如今已經是影史的經典大作。

↑1960美國經典驚悚片《驚魂記》浴室刺殺的這個片段，相信大家一定不陌生。

時間快轉到現在，我們或許會把沒有鬼的歸類為驚悚片，而有鬼的歸類為恐怖片，然而以大方向來看它們可以都被歸為「Horrors」恐怖片。只是，有鬼的不一定是恐怖片，而恐怖片不一定要有鬼，每個人心中最可怕的恐怖片跟最好看的恐怖片名單也不一樣。

今天阿娜要來跟大家分享7部心中具有特別地位的恐怖片，不一定每部都恐怖，但每部都有令人腸胃緊繃的地方。

1.《The Exorcist》（大法師）1973

作為驅魔片始祖，《大法師》在影史上有著不可撼動的地位，以真實驅魔事件為靈感改編，片中被惡魔附身的小女孩扭頭、噴射嘔吐、像蜘蛛一樣反身從樓梯走下，這些經典畫面影響了無數的恐怖片，在當時發行之後也逐漸演變為流行文化的一部分，而片中礙於當時拍攝技術的粗糙呈現方式與特效鏡頭，也影響了日後被我們稱為「B片」的拍攝方式，一種浮誇、低俗，甚至惹人發笑的風格。

當年大法師收到的評論其實是毀譽參半的，雖然它是史上第一部入選奧斯卡最佳影片的恐怖片，也有人認為它的內容過分低俗，甚至有人以「宗教A片」稱之。不過無論如何，《大法師》以一種非常直接而有效的方式表現恐怖，如今看來這部片不是關於宗教的，被附身的小女孩不過是我們心中恐懼與噁心事物的載體，它跟一部殭屍片沒有兩樣。

2.《Shining》（鬼店）1980

在許多影史最佳恐怖片的排行裡，《鬼店》都經常被放在第一名，或許因為它是出自天才導演庫伯利之手。故事描述一名父親接下在非營業期管理飯店的工作，便帶著一家人到位於郊外的飯店裡。飯店裡其實住著一些惡靈，男主角開始看到許多幻覺，最後被逼瘋的過程。《鬼店》留下了許多經典畫面，如從電梯裡流出的血河、雙胞胎姐妹、小朋友第一人稱騎娃娃車逛飯店、斧頭破門等等，比起真的讓人感覺恐怖，它的偉大之處在關於恐怖的美學呈現。

除此之外，還有它的討論度，如當年有個陰謀論是一票人認為1969年 NASA 登上月球的畫面是由庫伯利拍的，而死忠粉絲認為《鬼店》藏了許多符號在暗示這件事；另外是跟史蒂芬金的愛恨情仇，當年《鬼店》的原著小說是出自史蒂芬金，小說中的父親是一個跟自己掙扎，引鬼入室，最後戰勝心魔結局皆大歡喜的故事，而小說其實反映了史蒂芬金自己當初在工作與自己內心狀態的掙扎。史蒂芬金知道庫伯利要拍自已的小說非常高興，甚至自己幫他重新寫了一個濃縮版，沒想到被庫伯利忽略，他另外找了一個小說家改寫劇本，而最後拍出來的成品跟史蒂芬金原來的故事完全不同，變成男主角逐漸成魔的詭異故事，史蒂芬金因此非常痛恨《鬼店》。

2019年，一樣改編自史蒂芬金《鬼店》小說續集的《安眠醫生》上映，史蒂芬金大讚拍得好，但我是覺得拍得太芭樂，搞得像超能力對決，總之，恐怖片還是不要說得太清楚比較好。

3.《Event Horizon》（撕裂地平線）1997

說《撕裂地平線》是影史最恐怖太空片絕不為過，是當年把它當太空片看的七年級生們年少時的夢魘。故事描述一輛太空船「地平線號」在2040年出發搜尋宇宙邊界，卻在海王星帶失蹤，7年後，地球收到地平線號的求救訊號，便派出搜索隊前往查看。沒想到船員日誌裡留下船員彼此瘋狂大屠殺的影像，而參與搜索，當初幫忙建造地平線號的博士開始看到各種異象，船員也受到影響，慘死於各種發瘋與意外。

《撕裂地平線》恐怖之處在於氛圍，身處外太空，龐大、空曠、陰暗的太空船是我們對「空間」恐懼的極致，而片中不斷暗示地平線號曾經去過地獄，因此有了自己的生命。有人認為《撕裂地平線》的設定像是太空版的《鬼店》，如有生命的空間，以及一個被異象漸漸逼瘋最後自己變成大魔王的主角，不過我認為在呈現方式上還是差很多。

據說當年導演拍了許多血肉模糊酒池肉林的大屠殺畫面，但被電影公司高層否決，加上片長過長，最後被剪到剩我們看到，每次都只閃過的「一點點」，但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在幽暗的太空船中顯得更加恐怖。據說完整版只留下一支 VHS 錄影帶，但應該永遠都看不到它發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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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リング》（七夜怪談）1998

《七夜怪談》絕對是20世紀末的恐怖大作，它以一種在當時很新穎的「死亡設定」——看過錄影帶七天就會死——引起關注，用都市傳說的方式，搭配日常生活每日可見的物品：電視、錄影帶、電話，讓看完的後勁深深烙印在觀眾腦海裡。當年貞子從電視機裡爬出來不知道嚇死多少人，嚇到家裡電視不開的時候都會怕，嚇到大家開始瘋狂討論如果貞子從電視機裡爬出來要怎麼對付她。

貞子立刻成為亞洲恐怖角色代表，在許多好萊塢搞笑鬼片都被惡搞過，而如今已經成為一種超越恐怖（我們也不再覺得恐怖）的文化符號，化身像是好萊塢面具殺人狂傑森與剪刀手夢魔佛萊迪一樣的經典角色，也因此在2003年的跨宇宙觀對決片《傑森大戰佛萊迪之開腸破肚》之後，2016年貞子邀請了另一部經典恐怖片《咒怨》的主角伽椰子，共同出演《貞子大戰伽椰子》這種像是摔角對決一樣的電影。

5.《ノロイ》（詛咒）2005

偽紀錄片是恐怖片常見的拍攝手法之一，透過非專業攝影鏡頭來增加故事的真實性與恐懼感，其中的代表作就是1999年的《厄夜叢林》。同樣以為紀錄片形式表現，《詛咒》像是一個日本電視台的靈異節目採訪現場，只是更加真實也更加恐怖，故事講一位喜歡採訪奇人異事的記者接到一位女子的來信，說家中隔壁經常聽到嬰兒哭聲，於是便帶著攝影機前往查訪，其後引發一連串事件，包含電視節目中的超能力少女失蹤、女明星的晚輩死亡、女明星在路靈異節目時昏倒、節目上一個靈媒一見到女星就衝過去掐她等等，最後發現原來這一切與一個名為「禍具魂」的古代除靈儀式有關。

《詛咒》就像是一本煞有其事的八卦雜誌，充滿庶民感，尤其與許多從頭到尾看不清楚在做什麼的偽紀錄片恐怖片相比，從白天跟拍到黑夜時不時的突發事件讓觀眾感覺更加真實。大魔王現形的結局是透過男主角被打昏掉在地上的攝影機畫面呈現的，在真實與鬼魅的恐怖之中拿捏得很剛好，而全片雖然陽春但恐怖感很足，氣味獨特，我很推薦的恐怖小品。

6.《The Devil Indide》（心魔）2012

《心魔》描述一個女兒尋找在20多年前驅魔儀式中殺死3個人的母親，他帶著攝影機狂的男友，並且與兩位牧師前去探訪母親的過程。以驅魔為主題的電影何其多，推薦《心魔》的原因是它的表現手法有種讓人頭皮發麻的真實感，如一開始牧師先帶女主角去驅魔儀式見習，被附身的女子扭轉身軀到不成人形，而牧師則採用運用電子儀器輔助的科學式驅魔法：用儀器判定瞳孔是否放大、辨別口音聲調、心率是否加快等等，來判斷女子是否真的是被惡魔附身。

而除了大量用女主角男友的攝影機鏡頭呈現臨場感（帶一點偽紀錄片風格），本片最大賣點就是那位母親，片中被四個惡魔附身的她從頭到尾都非常嚇人，抖唇、發怪聲、嘶吼、大笑，壓迫感很重，我只能說非常佩服這位演員。

有很多觀眾認為結局很爛，但老實說大部份的恐怖片結局不是老套就是爛，看《心魔》的過程是一種虐待式的享受，而且很適合配爆米花。

7.《The Wailing》（哭聲）2016

《哭聲》描述一個小村莊中忽然接連發生詭異的滅門兇殺案，凶手似乎都染上怪病，而警察在辦案中認定村中一位外來日本人是兇嫌。本片在恐怖電影中是相當特別的存在，因為裡面的元素非常多元，包含基督教、惡魔、鬼魂、巫師、驅魔、殭屍等等，雖然聽起來像大亂鬥，但每一個元素都有它存在的理由，片長是超級長的兩個半小時，隨著劇情擴展，看似漸漸水落石出的案情跟線索卻是一步步讓觀眾走入迷霧的陷阱，而隨著時間過去，緊繃的氣氛並沒有減少，而是會不斷問自己到底該相信什麼。

片中警察男主角一句話「如果他真是惡魔，那就不會被我殺死」是導演要給大家關於信念與「眼見為憑」的反思，惡魔真的跟我們想像的一樣嗎？鬼也跟我們想像的一樣嗎？當每個人都相信自己所相信的，當別人說的已經不知道該相信什麼的時候，人性崩解，那就是真正災難的來臨。題外話，看完如果還是不知道到底兇手是誰沒關係，因為導演故意運用剪接來欺騙觀眾，在這裡就不爆雷了，推薦大家去看！

寫在最後，為什麼繼續看恐怖片

我們虛構恐怖故事來幫助我們去面對真的。是的，史蒂芬金又說得好，細數我們看過的恐怖片，如果我們有認真看，我們大概已經學到如何對付東方殭屍與西方殭屍；學到下水道有人跟你招手不要過去；學到看到不乾淨的幻覺趕快去找醫師法師牧師驅魔師；學到你女兒變臉還一夜之間學會了外星拉丁語絕對不是因為精神病；學到上帝很忙沒有時間管每一件事；學到不要沒事呼朋引伴去鬼屋，除非你想幫他們超渡或被超渡。

對啊，不過這些只是電影，就像我也不相信會有長髮女鬼從電視裡，像殭屍爬出來一樣。

但，這不是在說我不相信鬼，「鬼」是一種靈體能量，他們的本質跟我們信仰的「神」沒有兩樣，至於去對「人」做什麼，都是一種選擇。不要忘記，他們也跟我們一樣曾經是人。